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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的申述书

我的学名叫霜,大家不陌生吧,可能都会说出我是在晚秋到早春期间容易出现在屋外地面或者地物上的一种类似于雪的白色晶体。自古以来,人世间对我褒贬颇多。

  我的学名叫霜,大家不陌生吧,可能都会说出我是在晚秋到早春期间容易出现在屋外地面或者地物上的一种类似于雪的白色晶体。自古以来,人世间对我褒贬颇多。比如,脍炙人口的“菊残犹有傲霜枝”“霜叶红于二月花”“万木霜天红烂漫”……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可是,更多的是对我的贬意之词,在我容易出现的那段期间,人们时常会说“霜冻”一词,伴随着“霜打万顷枯”,让我好生难受。我特别要提及的是,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梦》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中,有一首诗叫《葬花吟》,其中竟然把我比喻为伤人的“剑”:“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更使我无地自容。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坏”的。为了还我的一世清白,特申诉如下。

  “霜降”节气名,错也

  在人们的口语中,常说“下雨”“下雪”“下雹子”“下霜”,用书面语言讲,就是“降雨”“降雪”“降雹”“降霜”。一般来说,每年10月下旬左右,还有个节气叫“霜降”。那么,我这个“霜”到底是不是像雨、雪、雹那样是从天上降下来的呢?

  晚秋以后,晴朗无风的夜晚,当地面上的物体温度降到0℃以下时,空气中的水汽接触到冷的物体,就在其表面凝华(气态变成固态)成了冰晶,我这个“霜”就出现了。由于我是地面附近的水汽凝华而成的,所以不管是在物体的上面还是下面,只要冷到0℃或以下,都可能有我的身影。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屋外瓦片底下就有我呢!如果我是从天上降下来的,那瓦片底下怎么可能会有我呢?寒冷季节里,有时在窗玻璃上见到的“霜窗花”更说明了我不是从天上降下来的。

  其实,南宋诗人吕本中在《南歌子·旅思》中写道:“驿内侵斜月,溪桥度晚霜。”陆游在《霜月》中也有类似的诗句:“枯草霜花白,寒窗月新影。”它们都说明了我出现于秋天晴朗的月夜。这时,没有云彩,地面上如同“揭了被”,散热很快很多,温度骤然降到0℃以下,靠近地面的水汽就会凝华在溪边、桥间、树叶和泥土上,形成细微的冰针,有的还成六角形。1500多年前的《齐民要术》及2000多年前的《汜胜之书》就已经比较准确科学地解释了我的成因:“天雨新晴,北风寒切,是夜必霜。

  “白露为霜”,误也

  《诗经·蒹葭》有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说的是当河岸边的芦苇变成暗绿色,露水因气温降低而转化为霜花了。这是一首秦地(今陕西一带)的民歌,写的是陕西秋季的物候与天气现象。“白露为霜”后来被许多诗人用作为秋季的特征写入诗篇。如曹操的儿子曹丕的《燕歌行》云:“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也有类似的话:“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

  我这个“霜”是不是由露变来的呢?从科学角度来说,我的形成需要水汽和低温两个条件,虽然与露相似,但我是由冰晶组成的,要求地面的温度必须低于0℃,显然与露是不同的。露的形成要求地面的温度在0℃以上,而且它呈水珠状。不难看出,“白露为霜”也是由于对我的成因不了解而造成的。

  其实,很早以前,宋代邵雍的《霜露吟》中云:“天地有润泽,其降也瀼瀼,暖则为湛露,寒则为繁霜。为露方物悦,为霜万物伤。二物同一气,恩威何昭彰。”就指出我并非由露凝结而成的。我和露虽然是“二物同一气”,都是源于水汽,不过,凝成物为水珠则是露;若寒甚,水汽直接凝华为冰晶才是我啊。

  “霜打万顷枯”,冤也

  千百年来,人们会说,“霜打万顷枯”,于是,给我冠以“杀霜”之恶名。“大火流兮草虫鸣,繁霜降兮草木零。”我国东汉著名科学家张衡这句诗描述的就是深秋时节,秋虫鸣叫,繁霜出现,草木凋零的景象。出现草木凋零,作物冻害,真的是我的罪过吗?人们把对农作物的这种伤害叫做霜冻是否确切?

  我和霜冻虽形影相连,但不是一回事。如上所说,我是晚秋到早春期间容易见到的一种天气现象。而霜冻不是天气现象,而是一种生物学现象,是指在比较温暖的日子里(日平均气温在10℃或以上),气温突然下降,当气温在短时间内下降到农作物生长所需要的最低温度以下时,使农作物遭受冻害的现象。有人曾经做过这样的试验:把植物的两片叶子,分别放在两个同样低温的箱里,不过,一个有水汽,另一个是干燥的。过了一段时间,放在有水汽的箱子里的那片叶子上“盖”满了霜,而放在干燥的箱子里的那片叶子上没有一点霜。仔细观察发现,无霜的叶子受害极重,而“盖”霜的叶子只有轻微的“霜害”痕迹。这说明了我不但伤害不了农作物,相反,水汽凝华形成我时通过放热(1克0℃的水蒸气凝华成冰,放出汽化热是667卡),会减轻植物冻害的。可见,我不过是冻(即低温)的一种表象,确切地说,危害庄稼的是“冻”(即低温),而不是我这个“霜”。所以,不可以说“霜打万顷枯”。

  事实上,没有我时的低温同样也会冻害农作物的。有我时,农作物遭受冻害,称为霜冻,让我已经受委屈了。而人们又把没有我时农作物遭受的冻害叫“黑霜”,岂不让我冤上加冤了嘛。所以,从霜后农作物受害的真正原因分析来看,把罪名强加在我身上,显然是使我蒙受了不白之冤。

  请正视我的有益贡献

  如前所述,在一定程度上我能减轻作物的冻害。这不仅是由于我在形成过程中释放出的热量能减缓气温下降的速度,从而减轻作物冻害的程度,而且在霜后的阳光照射下,我在消融时又要吸收大量的热量,这就间接地减缓了气温回升的速度,使得作物细胞间冰块不至于融化过快而被大量蒸发掉,有一部分融化的水分慢慢地被细胞吸收,从而有利于受冻的作物慢慢复苏过来。

  不但如此,我还能使蔬菜变甜易藏。有农谚云,“霜打蔬菜分外甜”,这是由于容易形成我的深秋降温,导致植物光合作用减弱,有机酸的合成得到抑制,从而使植物体内一部分有机酸被逐渐消耗,另一部分则转变成了糖和芳香酯,加上其他的生化反应,使蔬菜以及秋果涩去甜来,味道变得清甜可口。正如《齐民要术》中所云,“芸苔足霜乃收,不足霜即涩”;还记有“收瓜欲饱霜,霜不饱则烂”。说明了我国劳动人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一些耐寒蔬菜需经霜而不涩、经霜而易贮这一事实。

  更使我感到骄傲的是,我能使深秋景色绚丽多姿。不少古代文人关于秋霜秋景的诗词历来为人们所传颂。元代王实甫的“晓来谁染枫林醉”名句中的一个“醉”字,就形象生动地说明了枫叶的颜色和魅力;而唐代诗人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更是向人们展现了一幅灿若红霞的山野秋景图。唐代刘禹锡的“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南宋诗人杨万里的“只有江枫偏得意,夜摇霜水染红衣”;还有北宋苏东坡的“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都是赞扬我的出现能够带来美景的诗句。又如唐代诗人李商隐的诗句:“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说的是“青女”(神话中司管霜雪的天神)与嫦娥不畏寒冷,在月宫和霜天里争相媲美。

  伟人毛泽东对秋季霜天似乎特别地喜爱,在他已发表的多首诗词中,人们都可以看到我的身影。比如,《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采桑子·重阳》:“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从内容到意境都突破了中国古代诗文的影响,可以说开辟了秋霜诗词的新篇章。

  期待给我理解性正名

  综上所述,“霜降”这个节气名字起错了,“霜”和“冻”两个字搭配在一起也错了,千百年来给人们以误导,应该修正一下。不过,“霜降”这个节气名字是多少年流传下来的,已经被人们用惯了;“霜冻”也已经成为一个既定的专业名词,在科学家的著作和官方的文件中一直被沿用着。从相互理解和包容的角度出发,我尊重这种约定俗成的事实,所以,不修正这两个词,我是能接受的。只是希望大家在使用这类词时,心里一定要清楚“霜降”和“霜冻”这两个词存在着对我的来龙去脉有着误解或曲解之意,千万不能就字论字啊;心里一定要明确我不是从天上降下来的这个道理,也不是那么“杀气腾腾”的,而在一定程度上对人类还有点用处,我就心满意足了。不过,像“露结为霜”“霜打万顷枯”这样的术语是不应该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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